切已塵埃落定。莉莉有足夠的時間與工具做出了結，利用她以自己的生命鑄就的武器。

莉莉用拇指抵開瓶塞，舉到唇邊。陽光照耀下的水晶閃閃發光，莉莉的動作平穩精準，她毫不猶豫地喝下。舌尖的毒藥是甜的，甜如夏日甘霖，甜如情人擁吻，甜如墜入愛河，甜如忽然的無力，帶走滿身的疼痛與墜跌的失重——

莉莉·波特死於倒落大地之前。

那自稱黑魔王的人洋洋自得地深深吸氣，一次，兩次。那個女人在他追上之前倒在灌木叢裏，也許選擇自我了斷更舒服些，但為什麽？她肯定知道不管怎樣活著都好過——

他的手按住胸袋，感覺到有些東西隨著魔法的破滅而碎裂。那只手鮮血淋漓地扯開，骨肉消溶，嘶嘶作響地冒著煙。

當巫師死去時，他們施展的魔法也會像斷線般不覆存在。莉莉曾一次又一次摔碎藥瓶又重新修覆。其中的確裝有剩下的蛇怪毒液。只需一滴便足以摧毀當今時代最強大的黑魔法。瓶中的含量足以摧毀整座城市。

足以勝任莉莉留待解決之事。

毒液的腐蝕性如此強大，甚至他尚未註意時便已侵蝕他的長袍，開始滲入他的皮膚，他的前胸血肉模糊，鮮血染紅。他的魔杖抽動了一次，兩次——本能地施以兩種毫無作用的反咒，而短暫抵擋的肋骨已被腐蝕，留待破壞的是其中更為脆弱的臟器。他踉蹌倒地，試圖喘息著嚎叫或喊出另一句咒語，但卻發現能讓他呼吸的器官已不覆存在。僅僅片刻之後，毒液便灼穿他的身體侵入草叢，將他的身形——他留下的最後標記——烙進泥土裏。

Aftermath 劫後餘波

蘇格蘭某處芳草叢生的山頂上，一個年輕人站在他昏睡的哥哥與被綁縛的朋友身前，因魔力被抽盡的刺骨疼痛而苦惱。他拽著衣袖松脫的線頭，看著它解散。短短一分鐘內，袖口的褶邊已完全拆開。

他繼續拆解另一只袖口時，濕冷的感覺滑過胸口，使他驚跳起來。他掏出胸袋裏那女人給他的第一只藥瓶，她用咒語密封的那只——

藥瓶空了。水浸濕他的長袍。

這時，幾件事一同發生。

他的哥哥睜開眼睛，仍舊昏昏沈沈。原本被綁縛的身體站起來，神色憤怒而恐懼，他們兩個都知道咒語的破滅意味著什麽。在他得以開口說話，采取行動或施放咒語之前，兩個食死徒一同發出可怕、扭曲、猛烈的痛苦喘息。他們喘息著，緊緊抓住左手前臂。

“西弗勒斯——”

名為西弗勒斯的人沒有停下，沒有猶豫；他臉上的恐懼壓倒了憤怒。他舉起魔杖，立刻轉身，消失在晨曦中。

留在原地之人的臉上顯然浮現出對魔法輕易施展的驚愕。不過只持續了片刻。他蹲下來，搖醒他的哥哥，扶他站起身。“小天狼星，快點，他回去了——”

小天狼星掙紮著站起，依舊昏沈地摸索著魔杖。“你做了什麽，雷古勒斯？是你把我打昏的？”

雷古勒斯絞著雙手，準備接受尚未到來的指責。“莉莉——她——抱歉！她有過一個計劃。”

“有過？”小天狼星不明所以地問。

“她只跟我說過，她知道你們兩個——你們不會同意她的計劃，你們想參與戰鬥。她想獨自面對。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。”雷古勒斯吞咽著。“她說想要作出選擇。”

小天狼星註視他的弟弟，然後搖著頭。“聽著像是她會說的話。那好，來吧。看看她有沒有留下什麽需要我們去戰鬥。”

“她已經死了，”雷古勒斯脫口而出。“他們都死了。她施咒讓你睡著，讓西弗勒斯不能動彈——她給我一只她用咒語密封的藥瓶，你看——”他伸出空瓶，似乎那是某種證據。“而且標記，有些異樣。自從我接受標記以來從沒有過這種感覺。”

小天狼星低頭看著弟弟的左臂，又擡頭看著他的臉。“還有呢？”

雷古勒斯喉頭翻滾。“我想可能一切都結束了，小天狼星。她說過有個計劃，可以直接毀滅他。”

小天狼星咒罵著，仰起頭來。“這可算不上解釋，莉莉，”小天狼星對天邊的流雲說道。

“她說我們得去波特莊園。找一個名叫弗蘭克·隆巴頓的人——”

“弗蘭克還活著？”

“她說還活著。說是西弗勒斯救了他們，只不過——他沒說。隆巴頓知道剩餘的計劃，他已經準備好奪取霍格沃茨，阿茲卡班，魔法部，飛路網。”雷古勒斯開始踱著步。“但我們必須先確認，必須確定他真的——已經——”

小天狼星可以猜出他的意思。“是的，對。對。”小天狼星捋著頭發，再次咒罵起來。“大概還可以帶上證明。會很有用，甚至——比她想象中還要有用。”

雷古勒斯盯著地面，他說不出口有關自身的懷疑，有關自己還剩多少魔力。“我——我覺得如果現在用幻影移形，我會分體。你得帶我一起。”

他們返回時，那片空地與離開時並無分別，除了地上的屍體。散發腐爛惡臭的血肉依舊冒著煙。

湯姆·裏德爾的整片胸部徹底消解，地面上肋骨和脊椎的殘餘比溶化的皮肉留下的痕跡顏色淡些；他的左手一定也碰到了蔓延四散之物，因為那手已經化作草地上毀滅殆盡的殘影。在緩慢消解中隱約泛光的鎖骨延伸的末端，右手五指張開，魔杖就落在指尖不遠處的草地上。腰胯與腿部毀損得參差不齊。那張英俊的臉已被毀去半邊，但仍可辨認出曾經是什麽模樣——以及是誰。

雷古勒斯睜大雙眼，猶豫片刻後，他用鞋尖輕踢一下。頭顱滾到一邊，雷古勒斯抽動著，似乎還以為會聽到話語或受到懲罰——但那不過是重力的影響。

雷古勒斯皺起鼻子。“小天狼星，你能不能——不管她用的是什麽，都得清理幹凈，否則就全毀了。”

“你為什麽不動手？你有魔杖的——”

遠處的灌木叢中，有片黑影在他們說話時抽動了一下。雷古勒斯抓住他哥哥的手臂，然後，用顫抖的聲音喊道，“西弗勒斯？”

這一次的抽動更加明顯，但依然沒有回應，只有灌木叢的縫隙間透出的黑影。以及，在那後面，透出一星紅發。

“那是——”小天狼星說著，聲音斷斷續續，幹澀緊繃。“我們應該……我們必須帶走她。我們不能就這樣留她——”

“不，”雷古勒斯說，趁小天狼星還沒來得及走開時一把抓住。“讓我和他談談。他不會聽你的。你知道他的性格，你只會讓情況更糟。”小天狼星似乎要開口爭辯的樣子，但雷古勒斯低聲懇求道，“她也在乎他。你知道她在乎。這是她要求的，她告訴過我——她把這些告訴過我。讓我和他談談吧。拜托。”

小天狼星哼著氣，但還是點了頭。“那好。那我來處理這些。有需要你就喊我。不過我們必須動作快點。”

雷古勒斯靠近時的響動足夠明顯，西弗勒斯一定知道他的到來，但沒有反應，甚至沒有一絲抽動。他不像在哭，哪怕是在哭，也因悲痛而陷入異常的僵硬。他漆黑的發簾遮蔽臉龐，似乎將全世界隔絕在外。蒼白的手纏住攤在地上的稍小些的手掌。

僅剩幾步之遙時，雷古勒斯分辨出微不可聞的低語，幾乎存在韻律感的聲音。“西弗勒斯，”雷古勒斯又叫了一次，但願自己的聲音並非如此顫抖。

西弗勒斯紋絲未動。

“西弗勒斯，”雷古勒斯再次說道，聲音發顫得不那麽厲害了。“你在做——”

“要治好她，”他回答。他的聲音空茫而平乏，麻木無覺。然後他繼續喃喃低語。

雷古勒斯屈伸手指，似乎想找回些知覺，然後看著他繼續低語。

死者的臉頰貼著地面，長發被灌木勾住；一定是倒落時勾住的，頭發遮去她半邊臉龐。如果是不了解實情的人，可能會覺得她好像還在動，好像她的計劃尚未塵埃落定。她的臉頰依舊紅潤，仿佛只是沈沈睡去。

不過，她的手腕折成異常的角度，微張的嘴唇前，枯葉絲毫未被呼吸拂動。

“西弗勒斯，”雷古勒斯再次嘗試著。“她治不好了。她已經走了。”

至少，他停下了反覆的低語，接著傳來咬牙吸氣的聲音。“還有機會——”

“沒有機會了。她告訴過我計劃。計劃如此，就是如此結束。那只藥瓶——她摔碎之後又重新修覆。當她死的時候，魔法就——”

西弗勒斯忽然起身轉向雷古勒斯，盛怒的臉扭曲得醜陋。“她沒有——”

“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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